四目相對，那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。

裴嘉兒的疑問有些多餘。

在她面前這位婦人，眉眼輪廓與裴嘉兒至少有六分相似。

若不是血脈親人，端不會出現這樣巧合的相像。

“進來說話吧。”裴光光嘆了口氣。

該來的，終究躲不過。

把女兒領進客廳，又為她端上飲料和點心。

可裴嘉兒哪有心情吃東西？她兩眼始終沒離開過裴光光，終於瞪得她無法回避。

“嘉兒……”

只這一聲輕喚，裴嘉兒的身子便忍不住顫抖起來。

“吃個梨子吧？”

裴光光把剛削皮的梨子遞給裴嘉兒，她卻沒有接。

梨？

離？

自出生後便與父母分離，裴嘉兒突然很討厭這種水果。

輕搖下唇，她搖搖頭。

“你……你想吃什麽？媽去給你做。”

終於，裴光光算是承認了她與裴嘉兒的身份。

再說不出一句話，淚水直接從裴嘉兒的眼眶中湧了出來。

她不住地哽咽，一句話斷斷續續怎麽也順不下來。

“為什麽……當初……不要我？我有哪裏不好……為什麽丟……丟掉我？”

這大概是裴嘉兒心中最大的疑問。

都說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，是上天賜予的禮物。

可到底有怎樣的理由，母親非要選擇把自己丟棄在孤兒院裏？

“孩子，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
沒有多餘的話，裴光光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天了。

她徑直跪在了女兒面前。

這一跪，裴嘉兒沒有料到，更是嚇也跪在了地上。

“你……您快起來，不要這樣……請不要這樣！”

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，甚至心中的仇恨也在見到母親的瞬間消散。

歲月無情，但更傷人的卻是心。

母親這些年過得肯定也不好，否則她怎會兩鬢灰白？與同齡人的蘇小南對比，她看起來簡直要蒼老十歲！

“你不怪我？”

裴光光看著女兒焦急關切的神情，不僅失神茫然。

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與女兒重逢的情境，甚至數次鼓起勇氣，想要親自去南寶城與女兒相認。

可內心的罪惡感，總是在關鍵時候抹滅了她心中僅有的那一點勇氣。

眼中盡是淚水，裴嘉兒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了。

她悲切地搖搖頭，緊緊和母親摟在了一起。

……

………

“你的父親……是個極有身份的人。”

擦幹凈臉上的淚水，裴光光坐在女兒身邊，向她解釋一切的來龍去脈。

“我和他的結合，其實只是一次酒醉後的沖動而已。”裴光光苦笑：“我們約定不用對彼此負責，然後就分開了。”

“所以……爸爸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？”裴嘉兒驚道。

“我原本也想過要找他，卻聽說他已經結婚了，而且生了個兒子……嘉兒你知道嗎，那些豪門從來是重男輕女的。”

竟然會是這樣……

裴嘉兒倒不稀罕父親的家世背景有多雄厚，只不過她沒想到，母親在一夜荒唐過後，居然連起碼的避孕措施也沒有？

但是……如果真做了什麽措施，這世上也就沒有自己了……

“媽，就算我們不能和爸爸在一起，你為什麽要把我送去孤兒院？”裴嘉兒滿是疑惑地問道。

撫養一個孩子，或許是需要一定的財力。

可母親既然是沈家主夫人的閨蜜，不至於連個孩子都養不起吧？

“我……我曾經犯過罪……”

提及舊事，裴光光越發內疚慚愧。

不是犯錯，是犯罪。

在女兒面前承認這種事情，簡直讓她這個做母親的無地自容。

“我知道的。”裴嘉兒撫著母親的手背，輕聲寬慰道：“您已經盡力補償了，沈夫人她也已經原諒您了，不是嗎？”

當年蘇小南躲在海外悄悄生養沈寶，多虧了那幾年有裴光光從旁照應著。

雖然知道女兒說得沒錯，可她還是良心難安。

“錯了就是錯了，光補償有什麽用。”

沈默一陣，裴光光又道：“當時我隱居在國外，把你安頓在孤兒院裏，原本也想過把你接回身邊。可是……”

人算不如天算，裴光光的積蓄耗盡，原本想重操舊業以寫作為生。

她畢竟是專業的，很快便以新的筆名闖出一番成績。

可緊接著，便有同行的競爭者查出她的履歷，竟然是當年‘蘇憶南’筆名的冒用者。

一時間媒體鋪天蓋地的負面報道襲來，裴光光被迫再次封筆。

她心懷內疚，拒絕了蘇小南的資助，更不願意去追究那些漫罵和揭發她的人。

只是這一鬧，突然讓裴光光意識到一個‘真相’。

她是個身敗名裂的人，就好像過街的老鼠，人人可以唾罵。

如果把女兒留在身邊，她只會被自己的壞名聲拖累。

如此一來，反倒不如不相認，為女兒留一個清白的出身，也勝過做小偷、騙子的女兒百倍。

突然想起什麽，裴光光慌道：“女兒，你是不是在和明尊交往？”

先前已經聽蘇小南說了一回，她只顧著替女兒高興。

現在轉念一想，卻又發現情況不妙。

“是啊，怎麽了？”裴嘉兒見母親臉色不對，茫然道：“您不願意我們在一起嗎？”

“不……媽替你高興，可是……”裴光光一咬牙，急道：“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，千萬不能讓我拖累了你！”

女兒能有個好歸宿，當媽的哪裏會不樂意？

明尊的品性如何，裴光光也多少知道一些。

畢竟是蘇小南和沈浩川帶大的孩子，斷不可能差的！

可是……若將來有人拿自己做文章，攻擊女兒的婚姻……

光是想想，就已經令人不寒而栗。

明白了母親的心思，裴嘉兒如何能夠接受？

好不容易見到了母親，更感受到從未有過的關懷。

她要不認這個媽，是絕對不可能的！

“我和他的事情，您不會拖累的。”裴嘉兒柔聲安撫道：“就算有人在背後說壞話，女兒也扛得住。明尊……他如果嫌棄我，大不了分手就是了……”

可能是哭傻了，裴嘉兒說話開始口不擇言。

她只顧著哄母親開心，卻沒發現明尊與蘇小南母女已經進屋了。

正巧聽見裴嘉兒說分手，明尊的臉頓時寒了下來！

“天塌下來有我頂著，動不動分手算幾個意思？”

明尊瞪了裴嘉兒一眼，又畢恭畢敬對裴光光道：“伯母您好，初次見面說這話有些不合禮數。但如果可以的話，請您管教一下您的女兒，讓她學會對自己的男人保持信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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